盛年不再得
1974年10月,我调进了今天的淮北师范大学中文系工作。当时那个学校并不叫今天这个名字,而是叫安徽师范大学淮北分校。其实是个独立办学单位,人、财、物与安师大没关系。1978年分校改为部办学校,易名为淮北煤炭师范学院,隶属煤炭部,成为煤炭部唯一一所师范性高校,全国招生,接受省部双重领导。1999年,与煤炭部彻底脱离,属安徽省办学校了。2010年5月,更名为淮北师范大学。
从分校创建之日起,我便来到这个学校,参与了中文系的开创工作,在中文系前后工作了10年。1983年,我又调离中文系,受命去筹建艺术系了。我见证了中文系的发展,也见证了艺术系的发展,同时也见证了这个学校的发展。调入艺术系工作,是我人生最后一个驿站,至上世纪末退休。
我的中文系十年(1974——1983)
1974年10月的一天,我接到去师大分校中文系工作的调令。尚不知道分校在何处,便同徐继红、陈献之、杜贤生等同志,去了安师大考察学习。后来才知道是把给二中建校用的那片地方给了大学做校址。首建中文、数学、化学、物理四个系科。建校初期条件很差,设备简陋。当时只有一栋四层小楼,几排小平房。但市委书记赵凯决心很大,还是那句老话:“有条件要上,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。”初设的四个系科,学习、办公、实验,都在那栋楼上。
那是个荒凉的小山坡,原是枪毙罪犯的刑场,还有一个简陋的殡仪馆。我们那批拓荒者所经受的困难,是外人难以想象的。直到1984年,我还住在距离焚尸炉20多米的楼上,站在二楼阳台即可看到停尸房,常见法医在树荫下解剖人体;更难忍的是中午焚尸,那令人作呕的怪味,叫你吃不下饭睡不着觉。师生数次抗议,迟迟才得解决。当时新调进的教师,全在附近农村租房居住。
最早调入的教师有四位,分别是市一中的张克哲、单光启,矿务局中学的裘荣堂和从师范调去的我,此后教师才陆续调入。上课教材全靠教师自己编写。教师不足,教师也就变成了多面手。有些课程的教师,是从安师大请来的。
招生工作是同时进行的。当时新生皆由地方推荐,生源遍及皖北地区各个县市。中文系当年便招了三个班,我担任了一个班的班主任。1975、1976两年,又连招了两届本科生。当时有着特殊的教学方式:开门办学,上山下乡,与工农相结合。也因此师生有着特别亲密的教学关系,所以留下了难忘的记忆。
大概是出于追潮逐风的惯性,“学大寨”、“赶朝阳”,响亮的口号,也在我校付诸实践了。中文系领导,也要在淮北分校搞出个“大寨式”梯田来!于是,就选择了相山东侧山脚下,即今天师大图书馆和行政办公大楼的位置,组织师生开山、打眼儿、放炮,热火朝天地干起来了。我是全程参加的,但抡锤打眼儿却不易掌握(我是会的,因为我在农村学过抡锤),小的事故出了不少。记得当时教古汉语的张克哲教授的手被砸伤得很厉害。最后梯田自然没造成,但师生得到锻炼,也自是无疑的结论了。几十年后,谈到中文系建系初期那些事,总会谈到建造“大寨田”,往往引起一阵轻蔑的笑声。
1975年夏秋时节,我率队去了徐度乐家乡青杨大队进行写作实践。就是那次在青杨小学打球不慎扭了腰(这腰伤实际是1958年体育“大跃进”中,打排球留下的),学生武德荣硬是为我用酒火揉搓,按摩治疗半个多月才得恢复。
1976年春,为配合市农村路线教育,我率学生去了烈山区宋庄大队,白桦老师去了烈山大队。这次下乡一月,又一次密切了师生之谊,同时搜集了数十条农谚和有活力的俗语。也是在宋庄得知周总理逝世的消息,但师生却被剥夺了悼念的自由。因为,此时“四人帮”尚在横行,全国仍处在万马齐喑的时期。
1981年前后,几次率1977、1978级同学到濉溪一中、二中和矿务局中学教育实习。这两届学生是1977年全国恢复高考后我校招来的学生,大多是成绩好、年龄也偏大的老高中毕业生。有的是中学多年代课教师,有的已是孩子的父母。这些人中有一批出身成分高,或有些不理想的政治背景,在推荐制时代,是很难上大学的。后来学校从这两届毕业生中,选了不少学生留校。他们在这所大学的校史上,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页。
1978年,安徽师大淮北分校易名为淮北煤炭师范学院,隶属煤炭部,自此学院进入了它的大发展阶段。也正是在吴孟复教授主持工作时,打下了中文建大系的坚实基础。教职员工最多时达到76人。在中文系近十年里,我教过文学概论、古文选讲、写作实践、美学、书法讲座等课程。
随着全国教育形势的发展和煤炭系统学校的需要,学院从1984年起,增设外语、体育、艺术、政教四个系科。此时,我又受命调去筹建艺术系了。算起来在中文系工作了整整十个春秋。最艰苦的阶段是头三年的开创工作。
艺术系创业记(1983——1988)
1983年10月,受命创建艺术系,我只好恋恋不舍地告别工作10个春秋的中文系。调到艺术系意味着今后工作性质的转换,这是一个具有挑战性的专业,对我是个有些陌生又有些喜欢的工作。去艺术系之前,院长邱尚周同志(后调至烟台煤炭干部管理学院)几次找我商谈筹建艺术系的事情,时为中文系主任的吴孟复教授,也找我谈了两次。
我这辈子疏于仕途,淡泊名利,不求闻达,不慕官,不谋官,向往平静的生活,安贫乐教。时代使我成为了一名教育工作者。我有学术追求之心,却无谋官晋爵之意。人各有志,然而工作需要,有时往往不自觉中被推到某个位置上,违心地去做并非主观追求的事情,我到艺术系就属这种情况。最后,还是接受了院方的安排。是年10月,我开始了艺术系工作的设想,这时我已届知天命之年。
艺术系是我人生创业的最后一站,在这里完满地结束了我的教育生涯。先后任副教授、教授,做了几年副主任(时无正主任,我全面主持工作)。
艺术系包括美术、音乐两大专业。先招美术专业,后招音乐专业,但教师同时注意引进。
当时美术专业,面临五个亟须解决的大问题。一是专业教师,二是学生画室,三是教学设备,四是理论课教室,五是资料阅览室。开始只有两名年轻油画专业教师(杨参军和杨能强,浙江美院毕业),一名年轻国画专业教师(陶合民)。其实淮北市附近,也有几个很可胜任的画家,但院长强调近处概不准入。没办法,我必须充分利用现有教师资源,开展筹备工作;采取“借用”“委托”等办法,组织招生,准备开学。
我带着青年教师跑了不少艺术院校,如安徽师大、上海师大、南京师大、南京艺术学院、中国美院等校访问,联系教师艺术家甚多。如王麦杆、郑震、鲍加、黄永厚、吴燃、尉天池、罗尔纯、卢沉、周思聪、亚明等。后聘请了谢稚柳、陈佩秋、全山石、方增先、张发根等为我校客座教授,而更有兼课教师多名。他们中很多都是我国著名画家,一方画派领军人物。他们或来校讲学,或对系的工作提出了建议,对我系的迅速发展起到很好的作用,并产生了深远影响。系科在学院领导有力支持和系里同仁齐心努力下,如期于1984年暑假,招收了第一批新生(20名)。
筹备工作中的困难,是可想而知的,但职工皆很敬业。记得办公室有两个人,一个是徐明安,一个是张志俭。分别负责办公室、教务和后勤、设备采购工作,很紧张,很有节奏,很有效率。
同仁的团队精神,时时感动着我。在多方努力下,教师逐渐调进,队伍迅速壮大。同时采取“派出进修,请进兼课”的措施,很快配齐了美术专业所需的教师力量。记得有杨参军、杨能强、陶合民、钱流、蒋耀辉、李铁树、杜庆元、张庆国、江绍雄、王新伦、钱为群等多名教师。音乐专业也进来了冯效刚、薛强华、崔义军等几位年轻教师。
针对艺术教育弊端,我在教师中始终强调和坚持一个理念:强调教师自身修养。既教书育人,为人师表。教师不但要站稳课堂,画好画,教好课;同时也要注意专业理论研究,提高理论修养和师德情操。而且要把这一理念,贯穿教学始终。
经过大家共同努力,系科初见成效。1986年前后,一因身体本来欠佳;二因系里是非渐起;三因完成了我的开创任务,正常教学秩序已经建立,可以交班了。于是,我提出辞去领导职务,以专事教学和科研,亦可调理一下身体。又拖了两年,1988年夏,才批准我辞去领导职务。
我实践了我的设想,有了更多时间,可以静心读书和思考问题了。如果说我的中文10年,是以教学为主,科研为辅,那么,到艺术系后,就把理论研究放到重要位置上了。特别是我退出领导岗位后,更是把工作重心转向了书法美学的教学和理论研究方面来。调整了思路,发表了系列文章,出版了专著,晋升了职称,而且参与和开展了诸多社会工作。
教育形势的发展,促使了艺术系美术、音乐专业分开,分成两大独立系科,即音乐系和美术系,并各自有了独立的教学办公楼。
上世纪末,我退休了。与我同时退休的还有几个老同志。如王彦坦院长、徐德章副院长、化学系主任石颖、历史系主任张善林、政法系主任吴志葵等。退休后,我与几位老师又被聘为学校专家组成员,做了一段教学督导工作。由于身体关系,便又辞职了,过着“半隐”的退休生活。
我从1974年调入大学,走进中文系,1983年又走进艺术系,直到退休,我的盛年都耗在了这里。所以,对中文系和艺术系都有着相当的感情,无时不在关注着它们的发展。
2010年5月,美术系发展成为淮北师大美术学院,目前已有新的院部教学大楼。单单美术专业和设计专业的留校学生,已有四五人评为教授和副教授,成了美术学院的领导和中坚力量,而且招了书法专业班和书法硕士生。
我祝福师大美术学院——这个我的最后创业单位,向着更加广阔的空间发展!
(本文节选自丁梦周先生《风雨南窗》一书第六章第一节、第七节,稍有改动。标题为编者所加。)
作者简介:丁梦周,1934年生,安徽宿州人,教授。1974年来我校文学院工作,原艺术系主任,现已退休。